原创ID: 海分形 同人ID: 钠欧
跨次元自high所,常发截图和奇怪的想法,具体方向有待摸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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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hnny and Mary

2007年2月写的一篇给爷爷的文章,很多事情是我揣测,但也有很多只是客观事实。当年的考据可能在这12年间有证明错误的地方,但我还是想发出来。

数据引用有参考,若干词汇做了调整。

最后说一句 Rest in peace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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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8年10月30日晚上9点,奥林.韦尔斯向听众告别并祝万圣节快乐之后,直接被纽约警察抓走了。

他刚做了一件吓傻了至少120万人的事情——用广播剧模拟了一次外星入侵。具体方法就是,演技而已,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,连外星人长的模样都还是临时写下。

但当时美国正值经济微弱恢复后的再次坠落,500万人再度失业,民众的信心则比经济增长指数还要低。另一方面,人们又对火星上有人确信不移(法国曾做过悬赏寻找外星生物,名单上独独没有火星),加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职员们有点过于高超的技巧,即使自己正身处广播剧中的城市什么也没看到,仍信以为真岌岌自危,自杀人数也破了小纪录。当然并非人人都疯了,恐慌仍旧算是蔓延全国。

东至缅因州,西至加利福尼亚。


洛杉矶。

一个10岁左右的黄种人女孩正敲打着破旧得快散架的衣柜门。

"Hiromu(扩), get out!"

沉默僵持了十几分钟,柜门终于开了一道缝。露出一只典型的东方人眼睛,深棕色的虹膜歪曲着女孩子的身形,未知慌乱忧心忡忡。

却怀着对长久单调乏味生活终将被打破的渴望。

她明白了:他并不是害怕外星人来,而是诚实期待广播剧成真,于是蹲在这里入戏。自己恐怕也根本被当成了披着人皮的触手怪。于是她干脆放弃,摇晃着双手大步走下楼梯,想着反正他不久后就会厌烦——只要没有人去做她这种无聊配合的话,真实感大概也就减弱了吧。

她叫喜多川泰子。她的弟弟活在梦里。



Johnny and Mary



喜多川扩的出生一点都不值得大书特书。日无天露红光夜无五星连珠,第二天倒正好是大萧条爆发的两周年纪念。

不过以当时美国民众的心情,估计不会有人想去数这个日子。

经济崩溃的惨状世人皆能想象也皆超出世人想象,但有行业亦反常兴旺,电影烟草避孕药,诸如此类——对逃避现实欲望的迎合。包括他的名字扩,也是个很不符合当时窘迫拮据环境,好似有雄心壮志的词汇,似乎是要博个彩头,或者苦将尽甘将来的预兆。

但不幸的是,之后美国就迎来了历史上最惨的一年。


你很难再找到一个年份比1932更黑暗,日后的战争岁月也无法比拟(谁叫那是美利坚)。政府对社会现实的不承认到了世人瞠目结舌的地步,总统宣称流浪汉一年可以吃十顿饭,而纽约州轻易就能统计到100名以上死于饥饿或者营养不良的儿童。人们像畜生那样生活,才能免于死亡——要不然就借42%息的高利贷,而很多人二者均有所经历。

救济本身也需要救济。喜多川家隔两条街就有麋鹿会(某慈善机关)要盖的11层楼,折在半途。之后的34年,步满锈斑和油漆点脚手架一直暴露于蓝灰天空下。

每个人都想和胡佛一样,不忍见灾难就没有灾难,对明日有荒唐的乐观,心里的确好受,可是他们回到家里是不会有七道菜和晚餐号角的。至于第二年那位注定成为传奇的新总统,不得不说,新政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没怎么成事。


尽管在如此凄厉人间,扩最初的记忆却很可能是父亲车上,反射着阳光的蓝鹰标志。那代表全国复兴总署。

1933年,这只来自于民族神话的青鸟迅速布及了大小企业店铺,时代周刊封面,少女的背上,拉拉队和游行标语。

十分有点浪漫色彩,和宗教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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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个人还是团体,谁要是不尊重这只神鸟,后果自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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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句话来自于休.约翰逊,那鸟就是他画出来的,善意剽窃印地安文字。

对于绝望的人民来说,信仰是最大的鼓励。神圣感反而令凡人更相信自己。

但之于扩,这只是转瞬即释的艰苦的幼儿时代一个很有毅力的幻想,1935年就消失了。符合所有的童话结尾,世界越美好你醒来就越早;精灵和凤凰只在夜晚出现,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发现自己在床上。

不同只在于,你是否打心眼里只愿意生活在月亮下面。


最终,如我们在历史书里学到的一般,合众国还是又爬起来了,国家机器在慢慢复健当中。

一切情况在不知不觉异常顺利,人们来不及停止多年来惯性的自我欺骗高调愿望,于是投入了积极的未来畅想。

1939年的美国举办了两个世界博览会,一个在旧金山,一个在纽约。

金门博览会的组织者的痛苦在于,多数人觉得只去看纽约那个就够了。

因为它的名字是明日世界。


那是泰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到纽约,第二次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。

这个城市对于年轻人的吸引,永远是致命的。


明日世界里最切题的展出其实只有通用汽车公司的未来全景,因而它也是最受欢迎的部分。

每天有将近3万人会赶来坐进被固定在传送带上的扶手椅,感受15分钟的时空穿越。

他们所看到的1960年,人人都差不多活到75,癌症绝对可治愈,主要能源是液态空气,房子可以随搭随拆,汽车里空调完好而且只卖200块。大家都是中学毕业生。高楼大厦林立,平均1500英尺,上下只用升降机,高速公路有14车宽,玩儿的时间比工作日多得多,从地球看月亮比现在清楚好几百倍。看来将来城市中会有无数市内高速公路穿过,汽车可以更方便的进城,却好像没规划停车地(这一点堪成绝准)。


扩记下了他能记住的一切,这并不令人意外。

泰子知道他肯定在筹划自己的天堂。

但她却敏感地注意到了什么,虽然自出生以来她早就能忍受这种事情。

这个未来里,只有白种人。


日籍美国人。

这个名词注定了矛盾将伴随他们一生,是就算到老入土,墓碑位置也会深深提醒其后代的存在。

肤色的歧视并没有黑人严重,但人数更加少,性格也温和一些。如果说祖先大陆移民的后裔在这个社会感到的是愤怒,那亚洲人则更多时间是抑郁的。

不过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安全的。

战争就可能到达他们眼前。而其带来的连锁反应,小学年纪的孩子无法想象,承担,并平安度过。

不知道是这个展览的该死暗示还是女人的第六感,泰子总觉得1960年的美国,起码不存在于她的时间中。


1941年12月8日,父亲的同事清早就冲进家门时,她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诚然她从昨天开始就跟在焦急的母亲身后,听着大人们的各种议论——今天他们只是变的更加敏感,她以为。

父母不让她出去,她看到玻璃上被泼的油漆,那是一句脏话的一部分字母。

外面人声嘈杂,她听不懂珍珠港是什么意思。检查官终于敲上了门,她本想表现平静,却被牵扯进大人营造的紧张气氛中。同在母亲的身后,她的弟弟惊恐地看着她,幼小的身体紧紧趴在白灰墙上。但这惊恐又似乎和几年前那次广播事件当中的无异,他眼睛里是家人无法形容的遥远的景象,在沉重粗鲁的敲门声中却自然惬意,仿佛已经亲见到加里福尼亚内陆的山脉幽谷,在那之上的天空里徜徉。

他终于学会随时逃离这个现实地去生活。

这是一个极佳的习惯,针对于他们的未来。


1942年2月19日,第9066号行政令。

在美日本人需要卖掉产业,到指定地点报到,每个成人只能携带150磅重的行李,人和行李都各有一个标签。他们不再有名字而只有一个号码。

他们的目的地是15个内陆山谷的安置中心,罗斯福有一次说到那里时,用了"集中营"这个词。


于是,他们的前十几年,就好像一个小错误的链式反应,错不该生活在这里。

否则就如现在一般,被梦魇穷追不舍——而打败梦魇的办法只有一个。

做更美好的梦。


或许正是这样的驱使,才使得1962年的代代木公园成为那一时间点上,值得纪念的地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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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的快乐既被排净/他的脑海便不断沉思/盘算着未来的种种

幻想驰骋/要攀登思路所及的顶峰

由于没有判断力/我难以制止它的奔腾/忽而看到困难重重/有似一场金色美梦

今往那些清醒的悲痛/看来只是一块绊脚石/通向极乐的前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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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段并不算十分优美的诗歌的作者是诺贝尔,一个没有家庭的人,正如我们当下讲述的主角。

而和科学家不同的是,喜多川扩先生未曾有婚姻的缘故,通常被解释为性向的缘故。

对一个成长环境极其特殊的,在家中有绝对受保护者地位的,作为弟弟的(而且营养不良的)的男生来说,也许原因还很显而易见,如果你找一个心理学家解释的话。亦有人曾猜测他在美国上高中之时,因为种族歧视而受到过侮辱性的某种伤害,便就此改变;当然也有人秉持着先天论的意见,大概是受此人感性思考方式的影响。这个危险的讨论兴奋点就如此燃烧于坊间,研究者中,2CH。

至于由此引发的其他种种,拜周刊文春所赐,在2004年已经由法庭验证。


1948年1月,有个叫金赛的教授花了无数无法形容的夜晚,40个工年的工作量,终于出版了他惊世骇俗作品的第一卷。

其中有些东西很值得参考,虽然数据已经是当年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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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5%的男性在15岁前有过性冲动,而这种冲动在十六七岁时尤为严重;

在青春期,有1/3的男性,1/7的女性有过同性恋经历;

16~55岁的男性中,有10%至少有过三年同性恋史;

4%的男性,在青春期突然到来后,一生都是单一色的同性恋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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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自《金赛性学报告》。

正值十六七岁的男生,看到这份资料会有什么感受我们无从得知。

可知的是,1948年当年,扩选择了回日本上大学。


没有孩子的人,其后代都会牵扯到兄弟姐妹的骨肉。

诺贝尔奖的委员会就是如此,一群侄子分来分去。

而扩只有一个侄女,藤岛景子。


景子的父亲藤岛泰辅,当时是个年轻的家族继承者和文艺青年,天皇的学友云云。 

朱门对朱门的相亲,或许因为泰辅和泰子的名字,就添上了一些命运的味道。

然后,喜多川泰子就变成了藤岛泰子。

但由于藤岛先生起码比他的妻子小四岁,只能认作喜多川先生的义弟。


他是个激进的作家,民族主义者,但笔下又经常辛辣地批判日本人的国民性,传闻既亲美又亲韩。

对战争有着颇狂妄的看法,虽不算是junguo主义分子,也是有副对再次开战毫无畏惧的愤怒青年模样(同时也曾用文艺腔的作品来否定这一面)。

也许他的天皇同学和他挺能说得到一起去,但他的义兄就不清楚了。

喜多川对战争没有好记忆。


集中营这个词,并不确切。也没什么屠杀发生,至多是权利的剥夺,以及没有任何经济保证。

有很多人在那里仍保持了对美国绝对的忠诚,日后也作为美军参战。

但他的家族,就像要维持骄傲似的,决定拒绝继续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。

1944年12月,拘留终于结束,他初次离开了大陆。


在当时的局势下,可以回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,需要不断辗转中立国,并无法不回避战场。

除了家族关系,很难有别的解释。


但当他们终于到达东京的时候,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。

他的祖国已经在战争中接连失败。只靠着在各条战线上的自杀战斗与敌同归于尽挽回尊严。东京空袭一次死亡10万人,他初回故乡,见到的不是父辈描述中文化繁荣历史都市,仅仅是断壁残垣瓦砾尸殍骸骨。

然后是原子弹。

太平洋战争结束后,又因为日美裙带关系再到大洋对面求学,作为战败国代表去饱受屈辱;回国在上智大学比较文化部学习期间,碰上朝鲜战争,随着美国大使馆人员出去当了随军的翻译。

他冒着被当认做敌军的危险(美军误伤自己人的天赋至今没有任何消退),逼近前线看着麦克阿瑟心中的战争破灭。


喜多川扩所经历的战争年代,就是不论自己去到哪里,都是受害者这样一个简单的体会。

他讨厌任何一个自己阵营曾经的对立者,不论美利坚还是各铁幕国家。也因为他自己就站在一个自以为尝尽痛苦的位置,他无心去了解其他国家的人受过的伤害,无同情可言。

不过这样的人,对战争的厌恶会胜过所有一切。

可是他选择的出口是逃离。面对历史留下来的重重矛盾,需要太多力气。

而习惯梦想的人,周身孱弱。


1955年,他结成乐队。为自己选择的是在美国时候的英文名字。

从此他的日文名就只是姓氏前的一个H,按他的思维模式,也许还代表着History。


然后,一切我们眼见的历史,都更接近于传闻。

而以前无谓的假想与讨论,倒正因为其无谓,更具备成为真相的资格。

太多人争吵的事情,没有其本来面目。

它只会带着疑问尽归尘土。


藤岛泰辅卒于1999年6月28日,时年66岁。

虽然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多少有些反面,但在可见的记载里,他也是个足以成为传说的人。可惜的是,根生于现代社会中的他,无法拥有一个流浪远去或湮没于浩瀚人海的,最后的口耳相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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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辈的故事,已经不可能没有结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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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价值观在解体,恢复时期建立起来的传统在破碎,新的一代在认真地崩溃。

混合动力在普及,建筑的防震级别越来越高,长崎的海港已经和八年前截然不同,跨掉一代的肉体和精神都逐渐逝去。

我们轻易地打发了时间,时间也轻易地打发了我们。


2007年,景子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黑马Runningfree,已经到了临终的年岁,衰老得异常明显,亦早就无法参赛。实际上它继承的血统都并非长寿,可以撑到现在算是福气。

人老的时候养一匹新马,也许就是为了可以一起告别世界。


这门亲戚,喜多川扩难得看望一次,如今来了,它也缓慢吃着午饭,仿佛责难对方平日的失礼。也生气不得,今天不知道是谁见谁最后一面,他想。

人们对平均寿命的野望曾是75岁,现在自己已经正好。

直接通向草场的高速公路宽阔笔直,一个瘦小老头更显得它能容下无限。

远处的楼群在阳光下的光泽,那么像那些做模型的合金板,用指甲一掀就能起来拆掉似的。

博览会梦想中的天堂,似乎近在咫尺;他梦想中的天堂,甚至已经实现。


但奇怪的是实现之后,反倒有点儿像地狱了。
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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